紅河心事

是這樣的，即使已經這麼大了 (或是說這麼老了)，

我的父母對我的教養方式 (好啦! 應該是不一定有用的要求)，

還是會讓我感到無所適從。

比如就在同一天，幾個小時之內，對我處理人際關係這件事，

我父母會給我不同的評語和指導。

當然是指導，我不一定會聽，但他們想指導。

首先是一個客人來店--我家做小生意的嘛! 鄉下地方的小生意是熟客居多，

所以我嗨對方嗨。對方是個熱情的大妞---真大妞，中國東北來的。

一整個自來熟+熱情無比的從我最近有沒有變瘦講到上次看到我的髮型......

我就禮貌微笑。(對，就是不失禮貌地微笑)

人一走，我爸說人家講那樣多我怎麼就一聲嗨。

我: ........

稍後來的客人是我國中同學，鄉下地方的週邊鄰居都是同學、我同學或是我爸媽同學，

很合理。國中同學跟我小聊一下年底的同學會，我們大概講幾句話，

分別是他知道有誰要去我知道有誰要去他老婆去不去。

人一走，我媽說: 去什麼同學會! 那就是浪費錢! 

我:........

其實滿有趣的，我爸是個直男，但也是個溫柔敦厚的性子，

最信奉人情、人際關係、待人以誠這種事。

家裡有小生意後更是。講真有點迂，比如他還是會堅持著古老

農村時代的那種互相、互助的人際關係--即便沒有得到同等的回報。

雖然看不出來虔誠，我倒是覺得他有點修行、修身的味道。

有時候也像是古代不懂變通的讀書人--當然他讀書的時光很有限啦，

但一直堅持閱讀與進修的他的確挺有文化的。

沒事還會給你說兩句人情往來、公關什麼的。

年少失怙又失恃，他跟著哥哥嫂嫂們吃飯，對大家庭裡的哥、嫂乃至晚輩--我那些

年紀大些的堂哥堂姊。有著不但血緣天性、還有相依為命的感情。

那種感情大概沒有你媽和我掉水裡你要救誰那麼沉重，但是對家裡的人--

泛指叫他舅叫他叔、舅公和叔公的這些人，

他是真的不會、也不願有任何計較。

我媽算是大小姐出身卻嫁入普通人家，單就經濟層面來說的確是低嫁。

(有錢人家也就是那樣而已，窮是真窮，但有錢也不至於豪門啦)

(沒那麼狗血，勉強可以說是地方上大戶農家的女兒嫁小農)

但他糾結的個性可能是造成目前的心境的最大原因--

其實丈夫上進、願意努力工作賺錢、小孩沒有一個走入所謂歧途、各個都孝順，

(好啦我在背後說閒話這個不能算，至少明面上是孝順的)。10個親戚有10個羨慕他

日子過得舒心自在。身體不好但孩子貼心、稱不上富余但也不貧窮、限制他享受的

是他的個性真不是他的經濟或其他身不由己啊。

幾十年的市井兼農村生活，也算閱盡千帆了卻仍是想不開。

年輕的苦日子至今不能或忘，別人的不好也忘不掉，

你說你的腦容量都拿來記這些，哪還有空間塞些美好的、如意的回憶和映像呢?

於是他討厭每個人，幾乎。比如說夫家的親戚，我就沒聽他喜歡過誰。

尤其同輩的妯娌姑嫂大伯等，句句都是曾經，年輕的時候怎麼被搓磨。

講真，大約也就是我們進職場被社會摩擦的那個程度吧，不至於霸凌、真不至於。

這一、二十年更誇張了，他連娘家的都氣上了，

這個表哥對阿姨不好、當初姨丈給他們分家時他心思多重。

這個表嫂不夠孝順、沒有準時帶飯回來給婆婆、飯菜粗糙簡略不新鮮。

這個表嫂請的護工會偷懶、要 "強迫" 阿姨吃藥。

我爸這邊的親頰藕雜就不用說了，個人的小心思都要被他說成驚天的自私。

也難怪他們夫妻可以吵上2、30年，對喔沒有吵到50年，

因為前20年都在拚搏、努力生存、改善生活。

小孩都大了後才有餘裕能吵。

要我說抬槓、或是鬥嘴也是說得過去，不過是情節嚴重點。

多嚴重? 大概就是小外甥前兩年問我:

如果阿公阿罵離婚，你要跟誰?

欸不是，你應該是問我要帶誰吧! 我都40幾是要跟誰。

欸不是，你怎麼會覺得會離婚？

這兩個人50幾年的個性都這樣，可以走過前2-30年，

不至於走不到後面的幾十年吧。

我就比較割裂一點，我爸護短的親戚裡，就是有我不願搭理的對象。

我媽討厭的親戚裡，就是有跟我私交還可以的對象。

沒事的，我跟老父親說: 你愛他我不阻止，但你要我跟你一樣我做不到。

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會維持表面的功夫的，你放心。

畢竟同一個爺爺、同一個奶奶我不至於翻臉，

甚至我可以做到讓他沒發現我的不屑。

老母親這邊我也一樣解釋: 你不喜歡他們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可以聽你說

那些八卦、當作看八點檔花系列。

但我跟他們同一個外公、同一個外婆，他又對我不錯的話，

我實在沒法討厭他。

我也有自己的心思吧~誰跟我好、我跟誰好，

不就取決於誰跟我合得來又對我好嘛!

自家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的，沒理由誰應該奉承誰、或是誰應該侍候誰吧!

自然是跟誰相處自在舒服、就跟誰親囉。

大家都有自家老人要照顧、都是中年，

每個人的日常翻出來都是一場鬥智鬥勇、勞民傷財的倫理劇。

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家，我也是為人媳婦、又為人女兒的角色，

我去看我爸這邊親人的各自為自己打算、再跟家族合算的做派，

完全可以理解。 (理解而已不代表接受、同流合汙和和光同塵是兩件事)

我去看我媽那邊的家裡長短，也可以想像前因後果。

所以，並不會因為老父親老母親的喜惡、來決定我的人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