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薇和伊知學夜半時分回到台南老家。老吳睡眼惺忪地來開門。
季薇挺不好意思的，老人家早睡，11點這種時候實在已經是睡熟了的。
對著比自己大上一截、幾乎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老吳夫妻，
季薇一向當成大哥大姐的，只情況緊急非這時候回來不可。
沒想到停好車走到大廳，一群年輕人還群魔亂舞呢。季薇和伊知學忍不住笑了。
桌上有撲克牌有零食還有啤酒，伊蒔絨窩在沙發的一角抱著筆電應該是忙工作。
李玥躺著表姊的腿、吃著零食划手機。大學裡那些個男生知道他們的女神
是這樣一顆馬鈴薯、還是賴在姊姊身上的馬鈴薯、不知會不會夢想幻滅喔!
李曦盤腿坐在地毯上，上半身趴在表姊和堂姊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李馨、李瑋旭、李瑋卿和李瑋夙還在玩兒撲克。一邊聊著幾個學校的事情。
家裡幾個孩子都在嘉義、台南、高雄就讀；李瑋旭去年退伍，如今已工作快一年了，
沒照著家裡的期望唸醫學院，倒是對觀光餐旅經營管理感興趣。
李曦和李玥今年一起考研，志願是到台中。台中有吃的喝的玩的，
穩定的氣候，還有表姊們。
李馨和李瑋卿李瑋夙都在高醫就讀。季慕中的意思是三個小的以後一起從醫，
不管誰接手南成，兄弟姊妹一起，團結力量大。季家和伊家很像，
都是幾個小家和和氣氣、相處得熱熱鬧鬧、家族間感情親密的那種。
看著季薇和伊知學走進來大家紛紛起身。“姑姑、姑丈~”一個個的打招呼。
伊蒔絨懶洋洋從沙發起身，落在最後迎了上來: 母后和父皇怎麼來了?
她慢吞吞地說。
李玥和李曦趕忙收拾桌子、李瑋旭走過來接過伊知學手上的行李。
“奶奶和吳阿姨他們都睡了喔~”李瑋卿攬著姑姑”姑姑和姑丈跟我們玩啊”
“別拉著你姑姑玩，奶奶還在樓上等呢!”張淑芬從樓上走下來，一邊溫和的說:
“你們這些小猴子，趕快收拾收拾，別讓吳阿姨明天還要幫你們收”
轉向季薇 ”上去吧! 媽在房間。”
劉嘉玲跟著下樓，”我來收吧! 這幾個小鬼吼，哪收得好!”她笑罵。
幾個小的面面相覷，這大半夜的，奶奶找姑姑幹嘛啊?!
難道是把姑丈他們連夜招回好明天一起去渡假?
而且伯母和媽、媽和嬸嬸是什麼時候去樓上的啊! 還以為她們都回去睡了呢。
季慕中應該還在醫院，季慕雲應酬完就回去洗洗睡了，
倒是一向重視美容覺的兩妯娌，今天不知為何還待在主屋。
第二天大家就知道了，一大早張淑芬和吳嫂叫醒大家，並且宣布行程異動:
“除了叔叔嬸嬸還有行程，其他人一起去台北玩”她詼諧的說，
“我們去住飯店、吃米其林餐廳、好好度過一個都會版的週末吧~”
伊蒔絨看向舅媽，眼神帶著不解。都會什麼啊大家又不憧憬那種時髦的生活。
然後舅媽轉向她，”大寶你呢、剛好抽空陪阿嬤去探望朋友”她篤定的說。
季陳美雲優雅的喝著粥，點頭微笑，然後淡淡說 ”是我的老姊妹，你也叫奶奶就好”
然後張淑芬看向季薇和伊知學，”你們倆剛好去跟柯家老大聊一下今年的進貨”
她說 ”慕雲和嘉玲今年是沒空了，薇薇幫忙一下吧，帶著阿旭做。”
季陳美雲還是笑”阿旭跟著姑丈學幾招~”
“爸~~”伊蒔絨上了自家父母的車，忍不住發問。
“大寶，”季薇溫柔的叮囑，”那也是你的外婆，還是去探一下吧”
伊蒔絨欲言又止，季薇說”就當作陪外婆去看朋友，好嗎”
你們父女都不想去看、但人想看妳啊。
“她……”半晌，伊蒔絨艱難的說 ”到底怎麼回事啊”
從小到大就沒想過要問，現在好像應該問一下。
雖然很早自己就知道媽媽是小媽、家裡其實就大妹芳漪是媽媽生的，
可長輩不可能冠冕堂皇宣之於口，都是親戚、友朋無意間提到，
姊妹幾個聽進耳裡放心裡。媽媽很好、對自己、對芳漪或是茉清是沒有差別的。
就連兩個弟弟，看起來好像不同—畢竟沒有從小帶回家裡，
但伊蒔絨知道，季薇對兩個弟弟其實也沒有另眼相看。
只差別在弟弟們畢竟與這個家不熟悉、相處起來客套得多。
“我來說吧!”季薇輪流看著父女倆。乾脆從副駕轉過身來，娓娓細說從頭。
“說起來她是我學姐，毛毛”她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微笑了下。
不過毛毛比她們都大得多，甚至比伊知學大了三歲。
“之所以大家叫她毛毛，主要是，她個性”季薇語氣很低，但不改溫柔。
“她像三毛，多情卻又灑脫，才華洋溢、明媚亮麗。”她陷入回憶。
“還有不羈的靈魂”伊知學補充。
當時伊知學追求了亮眼的學姊，兩人著實譜了一段美好的愛戀故事。
男帥女美的戀情、高富帥和白富美、浪子和瀟灑公主…..說什麼的都有。
不過兩人確實過得挺融洽。
但毛毛太多情，對生活和夢都有情。
對生活有追求，對未來有夢，對舞蹈和藝術的生涯有著無限的憧憬；
還有驛動的心，想去看看世界、想帶著夢去遠方。
而看似風流的伊知學其實想要，一個溫柔的港灣。偶而他揚帆啟航去海洋，
有時他歸來，能安穩停宕。他愛海上的風光、但也喜歡靠岸。
“老爸你是作詩嗎?”伊蒔絨忍不住，”你是建築系教授吧什麼時候去文學院了”
季薇被她逗笑了。”妳爸文學底子很好，”她笑嗔伊知學”情詩寫不少”
“咳，那倒沒有”伊知學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我就只給妳寫過”他正色。
雖說年輕時愛玩、還鬧出了人命。但天地良心，伊知學知道自己沒認真，
除了絨絨和小芳，後面的幾個孩子有不小心的、或是對方有意的；
只是這話說出來有點欠揍自己也曉得。
就，跳過讓過吧。但連當初追毛毛都沒寫過情詩，
更不用說後來了，伊教授花言巧語的技能，還真只有當時追季薇的時候點亮過。
總之毛毛喜歡詩和遠方，喜歡藝術和流浪，而伊知學喜歡願意等他的對方。
好在兩個人都灑脫，和平分手後，還是能當朋友。
一直到毛毛要生了才通知他。當時他女友也又換了幾任，
對這個前女友其實沒有那麼執著。可是孩子，自己的孩子總該負責的，
這點認知伊知學有，越洋電話中父母兄長也都交代的。
伊知學的大嫂甚至買好了機票打算來幫忙帶小孩。
毛毛當時已經申請了歐洲首屈一指的舞團，過幾個月就要
去報到了，兩人商議後孩子歸他。毛毛說她應該帶不好孩子，
兩人都分手了也不要共同扶養吧，
那就……這樣。
季微和羅家本來就熟識，季薇和羅家君國中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學。
毛毛是大很多屆的學姊、不過在國外，大家還是親熱了起來。
很快的，毛毛生完、月子都沒做完就飛歐洲，而季薇和羅家君經常會去看看孩子。
當時伊知學請了褓姆帶小孩，季薇和羅家君則三不五時來探望。
後來羅家君和柯志明戀愛後比較忙，季薇倒是還常來，偶而也幫忙弄個餐、
陪褓姆和孩子玩。
有一回外面下雪，伊知學很晚從學校返家，打開門站在玄關，
看著在客廳地板上玩得開心的季薇和絨絨，溫暖的燈光流瀉，屋外是漫天風雪，
而屋內是溫情融融。伊知學看著素顏清麗的季薇，她頰邊是運動後的微紅，
眼神溫柔滿溢。寬鬆的毛衣和長裙，自在的半躺地毯倚著沙發的邊緣。
腳邊是一本打開的書。絨絨依戀的靠在她肩頸處，兩人親勝母女。
聽到開門聲季薇看了過來，眼底的笑意未褪又染上溫柔，
她輕輕說: “回來啦~”
那一刻伊知學知道，這個女生就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是我選了媽、不是你啊老爸”伊蒔絨好整以暇、從容的說。
抓到機會就該好好diss一下這個老爸，以為自己很得人疼嗎! 還敢風流!
伊知學撇撇嘴 ”妳當時才多大選屁選”沒好氣”我憑實力追的!!”他強調。
季薇無奈看著離題的父女。趕緊把話拉回來。
“有些緣分是這樣”季薇的聲音柔柔的，溫溫的，”可能我們和她親緣淺”
她堅定卻溫和看著伊蒔絨，”但這是血緣，不可磨滅的”季薇慢慢的說，
伊蒔絨不是矯情或固執的孩子，她很願意聽有道理的話的，
自己帶大的孩子，季薇對她的善良和溫暖有信心。
“何況，探望一個生病的世交奶奶，這是天經地義的”她頓了頓，
“外婆也是這樣想的，才希望陪妳走一趟”
柯家在迪化街有商鋪，是乾貨批發。其中幾項都是從陳家進貨。
從交易到交情，算起來陳家柯家是世交了。連帶季陳美雲和柯夫人，
也是有交情的。
柯夫人七十多歲要準備動心臟手術，一個弄不好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探視。
現在不覺得，但若有萬一呢?! 季薇和季陳美雲都覺得不能等未來有遺憾。
就當去探望家裡的長輩也行啊，老人家沒了遺憾，
日後，若小的長大了，也許也會覺得比較圓滿。
即使伊知學不在意，還嚷嚷著當初說好各自安好了。但季薇堅持、
而伊教授已經好一陣子都是謹遵懿旨了，老婆說東他就往東，
說蹲下他絕對不站著，去就去! 當時是你不要的孩子、現在總不能說要搶回去吧!
孩子這麼大了，伊知學自己不太在意，但季薇一手帶大孩子、付出的心血和青春，
這孩子要轉頭認別人做媽叫她情以何堪?!
“絨絨永遠是我的大寶啊”昨天南下前，季薇還跟他說，
“你要對我們的女兒有這點信心”她說 ”若能圓滿是最好，如若…..”
老人家要是不太妥當，”至少未來想起來，我們無愧、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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