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臺灣的下午陽光燦爛。中北部還能勉強說是溫暖的五月,南部已經是炙熱難耐。
姚鴻琝走出飯店,遠眺著陽光下氤氳著霧氣的柏油路,微微出神。
同樣的炙熱同樣的阿勃勒花季,那一年騎著車去追黃金雨,在台南,
牽著伊蒔絨漫步,細細的花雨溫柔的在她髮梢、肩頭盤桓。
那時候她在夢幻般的場景中,彷彿曾跟他說過什麼。
姚鴻琝突然想起,抿緊了嘴唇,眉間皺了下。
那時候她說: 我願與你琴棋書畫詩酒花,也願柴米油鹽醬醋茶。
好像還有幾句她說得含糊,他沒聽清。
後來她押了乾燥花書籤,用小楷秀氣的寫著:
只盼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悚然,姚鴻琝覺得自己的背脊一涼。
她一直都記得自己的許諾,這些年陪著他起高樓、宴賓客。
陪著他不管晴雨風雲,她總在。
業績開疆闢土,她在前線。股東會內部會,她情義相挺。
他忙,她靜默在側。他找,她隨時奉陪。
然後呢,自己又做了什麼。
只盼君心似我心,若不然……不然呢?
不然就會像過去這些日子,她笑得勉強,眉目朦朧間總帶著思量。
搖搖頭,姚鴻琝想,那時候自己真以為她是職業倦怠。
原來,是累了。
如果不是李騰非在機場的表現,大概自己不會發現吧?!
習慣真的很可怕。
習慣了這些年的相依,自然的、低調的相愛著,
以為那就是全部了。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滿意。
原來她,曾經笑得這麼勉強。
如果不是李騰非,如果不是自己問出口,長久以往我不問你不說,
也許那些情份,也會消磨殆盡吧。
煩躁的拿出了菸,隨即臉色一僵,苦大仇深的放下手。
打火機終究沒掏出來,只夾著菸在兩指之間。
伊蒔絨曾經說過的,討厭伴侶抽菸。
“想想,親密接吻時跟舔煙灰缸有什麼兩樣”她似笑非笑說,
當時大家都被逗樂了。現在想想,她是認真的。
她其實一直都認真的,只是習慣帶著笑,讓大家以為她無所謂、沒關係。
其實,真沒關係的事情她還真懶得說。
比如過去這些日子的兩人之間,
直到現在回頭看,姚鴻琝驀然發現,她怕不是早做好各自天涯的準備,
只是放著不說。想著自然而然。
自然什麼…..自然的淡掉嗎。意識到這一點,不由得捏緊了拳。
一根菸就這樣揉躪成一團。
“你不要胡說,我才沒有”稍晚伊蒔絨在電話中被他問起,很無辜的表示。
“我是還沒找到時間跟你談”她說。
姚鴻琝很想嘆氣,”妳不說、我不懂的狀況下,我們可能真的會淡掉,如果不是--”
嘎然而止,姚鴻琝不想正式承認李騰非這位強大、讓自己備受威脅的追求者。
“欸不是,”伊蒔絨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位先生,你莫不是怪我沒跟你說你忽略我了!”
這種事難道要等我說嗎? 好氣喔! 但還是要微笑呢。
被她一噎,姚鴻琝也覺得自己好像是得了便宜又賣乖那個人。
“不是,我、我當然應該更正視你的感受”他很快改了口,
“那不是我可能比較笨嘛! 如果沒想到的你給提醒下?!”
“…………………”嗯哼,這還差不多。
“我跟你說啊~這邊有很漂亮的黃金雨呢!”換個話題,姚鴻琝口氣更軟,
女朋友是來哄的,這個真理他懂。
“你記不記得我們上次去台南--”
“記得啊我們最後一次出遊”伊蒔絨涼涼提醒他
“之後你就忙畢業考、畢業典禮”她說起來倒是冷靜,
”然後就是畢業典禮的玫瑰花”之後她看到白玫瑰就來氣。
姚鴻琝”………………….”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總歸是自己引的禍,跪著也要洗白,姚鴻琝無奈卻又忍不住翹起嘴角。
她這樣找碴、鬥嘴,總比都不說的漠然好。
以前的自己太沒留意,而她太包容、太接受,
他的好的壞的,她照單全收。而他視為理所當然。
現在這樣,很好。
能讓她覺得放心的傾吐、不避諱的說真心話,這樣很好。
想起過去這段她總是笑著,卻沒有開懷的鮮活感,
這次回來後,她的快樂,卻是那麼明白的,
姚鴻文有點開心,也有點慶幸。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還好她不再想緊握的手,又被他抓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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